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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大战后,众多神仙在人界就消失了踪迹。与此同时,大周王朝建立后又推崇人间道,抑制帮助自己夺取天下的道德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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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年修仙记

主角: 彭无害, 彭不忧
字数: 1,342,447
状态: 已完结 共 411 章

封神大战后,众多神仙在人界就消失了踪迹。与此同时,大周王朝建立后又推崇人间道,抑制帮助自己夺取天下的道德之士,截教残余抵抗斗争更加激烈极端。树欲静而风不止,一些诸侯积蓄实力野心勃勃开始扩张,大周封建制逐渐风雨飘摇,天下即将充满杀戮。

 
第1章 荒山古庙 人熊之变
 
 
 
 
 

“嚓”的一声,一团青朦朦的光亮起,入耳的尖利啸声立即消失无踪。

“看清楚了?”

一个沉稳的声调问道。这把声调在这深夜的古庙中,给黑黝黝地四周好像带来了暖意,鬼物也不会再上门。

这是大周平王13年,天下正是承平日久,南荒拓地万里,北海戎狄慑服,天子无意征伐,百姓自然安居乐业。大周境内阡陌纵横,道路不绝,有那追逐金钱的商家,无论是西极的美玉还是东海的娇娃,南疆的异兽还是北海的奇药,都有商铺货栈进行买卖。

世间大凡繁华富贵者一多,修道出世之念则不太被人热衷,那王孙公子,尚且图那食物精美,妻妾娇柔,即使舍得眼前这般富贵,那成仙之道虚无缥缈,只怕到头来蓬头垢面瘐死山间,仙师难遇,那又何苦来哉。

故大周当世,人们已经渐渐忘却了神仙之事,富人贵人尚且如此优游玩乐醉生梦死,那平常百姓人家,自然也是图个平平安安。朝廷天子也注重礼仪教化,教人安分守己过那一生罢了,又岂敢有人四处传神弄鬼,谈仙说道。

在大周汉水源头一座高山脚下,有一座不知道何年月由何人修造的庙堂,庙堂只存一个中殿,旁边两厢配殿早已倾颓不堪,但能看出整个殿堂通体由青条石砌成,可想见当年是如何地气势雄伟。

三间殿堂所处山坡周围满是桃枝竹,在黑黝黝的夜色下,茂密阜盛。此刻夜风吹来沙拉拉的响动,本应充满虫语鸣唱的清秋季节,不但山中可怖的兽啸之声不闻,连刚才还清辉满地的一盘明月,也被突然涌来的乌云遮挡的严严实实。

就在此时,漆黑一团的庙堂中殿内,传来清晰的人声:“看清楚了?”接着,一个略带点兴奋的少年声音回答:“大叔,你又显露神通了!浪费法力太多,山中下起雨来,岂不又要淋成个落汤鸡”。

这少年言语清朗,话语里带有少年人的跳脱和抱怨,语气虽然充满责怪但却不觉得刺耳。

在一团青光下,映射出一张颀长清奇的脸,眼睛又大又亮充满饱经世故的沧桑,黑白掺杂的头发梳成一个发髻,又有几绺洒在鬓角处。这张脸的肌肤此时嫩若婴儿,但不到数息就奇异地发生了变化,看得见的皱褶好像蚯蚓一般爬满了他的脸庞。

很快,随着青光散去,这张脸隐于黑暗。但可以肯定,若有烛光,当可以发觉这张面皮此时已经如年深日久的老橘树,满是纵横的沟纹。

时已三更,本应充满山野夜晚的各类兽吼和虫鸣唧唧,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因为山风飒飒而清凉满殿的庙堂里,空气也凝滞起来,就连盘桓中天的月亮也迅即躲藏在了乌云背后,这庙堂里,随着那青光熄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过不半晌,在庙堂后面的竹林内传来枝叶折断声响,刷拉拉地连续不断,并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地皮儿也微微颤抖起来。

这脚步从庙堂后面的斜坡直穿行上来,很快就到了中殿后面山墙处,只听咚得一声,山墙被狠狠撞了一记,墙梁上簌簌落下积土。

等了半刻,那沉重的脚步转过殿后,从偏厢残破处绕过来,直至大殿门前,恰在此时,被遮挡住的月光突然洒落,一个黑影堵在了大殿门口。又宽又长的影子投射在殿内的石板上,黑影不时喷出浓重地气息,喉咙间还发出猛兽般的嗥叫,声震屋瓦,殿堂内的屋梁再次落土。

这时,一阵温和爽朗的笑声响起,笑声过后,只听那把稳重的男子声音道:“想我大周肇始,文武二贤于渭水之滨得遇飞熊先生,乃有这姬周八百年基业,今夜吾于这嶓冢山,得遇人熊异人,想来必有奇珍异宝令吾可以扬眉吐气于诸侯之前!

站在殿堂门口的一位不是人类,而是一只身高两丈,膘肥体壮毛长皮厚的人熊!这人熊又被称作马熊,残忍好杀,喜欢群居,常常啸傲山间成群结队,百兽退避三舍。此畜略有心计善能合击,山民猎户往往避之。然而,听殿中人口气,这只人熊竟似乎专程从山中赶来与其谈生意的,这实在是令人咂舌不已。

那人熊摇手搔耳,似乎不耐烦殿中人语,突兀的向前一踏就地一滚,一股黄烟腾地而起,烟雾散去,那人熊竟然变成了一个矮敦敦的黑壮汉子。殿中那老者好似早已料到这般,竟然全无异样神色,只是眼眸中一闪,似乎是忆起了一些久远之事。

那人熊幻化的黑汉在月光下看来,**着身体,毛茸茸的两条黑柱子般大腿,头上是寸寸挺立刺猬式的短发,虬须满脸,倒是十分的粗豪。

只见他双手作揖过后,粗声憨气地说道:咱老熊是清清白白的山间修士,白日餐风,夜晚饮露,纵有杀生享那口腹之欲,也不会假仁假义诵那道文。你这酸丁竟敢把俺老熊与那天底下第一号大奸贼相比,叫你恼了俺老熊,一掌就拍碎了你。

老者丝毫不惊,也不多语,手腕一挥,一块竹简抛向那黑汉,那黑汉张开蒲扇大的双手夹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竹简上面的刻画字迹,满面迷惑不解之色,但随即将竹简在手掌上一拍,那竹简竟然消失了。

对面的老者依然波澜不惊,只是细微可以看到,他的眉骨一耸,枯树般地嘴角抽动一下后,他再伸手端向那黑汉,屈指讨了几讨。

黑汉见状倒有些犹豫不决,搔首再三,来回走了几步把殿内的石板震得咔咔直响后,终于站定抬首望向那老者,说道:“当初老熊我学道,老祖最痛恨我等几个山友卖弄法术,大犀和小兕比试时候曾打出真火,两个混小子在洞府里不打坐论道,反而斗法对轰弄得洞府崩塌,老祖采药归来大怒,将两人剥皮抽髓,浸在寒潭中整整三年,虽然靠丹药吊住二人性命,但终究是吃足了苦头,众多山友想起这事就不寒而栗。今次我私出洞府,若再教老祖知晓我将变幻灵诀泄露给你,恐怕会治我生不如死。”

那老者听到这里,微微一愕,但仍然尽量保持平和地嗓音道“你这人熊好不晓得事理。当初是你私自下山找到鄙号,硬要拿溪狗的皮和熏草来要鄙号给你铸造药鼎。那药鼎熔炼本就不易,要害处还在于鼎内铭文和鼎外护纹,你还必须要和大庸国君向周天子进奉的百蛮永镇鼎一致,鄙号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终于把此事办成。索取的酬劳不过是将你所炼的灵决抄录一份,以供珍藏。”

老者接着道“鄙号将你拿来的溪狗皮进献给庸君大公子巫端,让他从此免去了坐卧之间遭人毒害的担忧,保住了多少人的性命。那熏草,献给了庸君的二王女巫姑,她获此良药终于研成了避风汤,山民不再为麻风之病而哀号。算起来,这都是你的功德。鄙号如此良苦用心,为他人做衣裳,真可谓感天动地,向往道德。为何今次你如此犹豫,莫非答应鄙号的事情要反悔不成?|

老者的话语不高,但在这清辉洒满庙堂内外的深夜,带着特有的一份义正词严,听起来这人熊不但求人办事有恁多啰嗦之处,事成之后还带有悔意不甘心付出酬劳。

这时月已西斜,清幽幽的月光透过殿门和残破的木窗,照射在黑汉的后背,微微有青色烟雾生成,但由于是在黑汉背后,老者丝毫没有察觉,而黑汉也不再踱步,直直的面对着老者,让青色烟雾不露出形状来。

老者等了半晌,看黑汉仍无话语,不禁从庙内神像前的供台上跳到地上,此前他一直坐在供台上,看起来和黑汉个头相差没有多少,这一跳下来,立时显得身材矮小之极,颤颤巍巍的老态,令人怀疑是否一阵风吹来,就能立刻倒下。

老者拖着一条蹒跚不灵的腿立在黑汉胸前,伸出一条枯瘦可见骨骼的手臂戳点着黑汉黑毛耸峙的胸膛,好似轻声埋怨黑汉不守信诺之意。未几,那黑汉发出一阵狂笑。

声震瓦屋的笑声中,黑汉背后的青烟蓬的散开,伴着火星四溅黑汉身形再度幻化,浑身的黑毛迅速转浅,而肌肉骨骼则隆起生长,胸前逐渐浮现出一双头鹰图案。

此时黑汉的全身毛发已经转至棕色,双掌变得粗大肥厚,好像簸箕般地双手轻轻一挟,那瘦弱衰朽的老者就被架在半空中,而他胳膊下夹着的一根黑黝黝的棍子坠到了青石板上。

“白熊克格膊功! 你进阶到二级了?”被吊在空中的老者嘶哑着嗓子喊出来。

“果然一直在装神弄鬼,你这个老东西,既然知道惹上了我大楚熊侯,你就应该有早日投胎的觉悟!黑汉双臂一振,白光闪现,就要痛下杀手。

 
 
第2章 彭祖之后 刁钻食材
 
 
 
 
 

大周平王十三年,百濮之地,竹山城。

竹山城,是大庸的国都,又称作上庸城。上就是天的意思,古诗有云,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说起来就是天呀,我要和你生死相恋到永久。

庸国,千百年一直统领着百濮之地。百濮又称百蛮,传说自古神时期就存在了,在大夏时候它即是一方诸侯,而商汤革命时,它率领百蛮中的几个小国,投效甚早,所以大周建立后,依然把这统御江汉之间万里方圆的广大地域交给庸君管辖。

上庸城历经漫长岁月征战加固,早已是九州万国之内有名的铜墙铁壁,牢固不可摧的天下大城。庸人是出了名的筑城冶鼎的能手,据说大周天子所居的镐京即是征发庸人所建,所以大周流行的一句话就是,庸人不必自扰。就是说,有了灵巧的双手,无论是为国君筑造坚城巨堡,还是为权贵精心打造祭祀的上品大鼎,庸人都完全可以得到重用,赚取丰厚的报酬,其地位与身份,也比普通的国人高上不止一头半头。

这天,上庸城的一个陶匠和羊倌牛贩聚居一起的一条粗陋的巷子里,走来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年,这少年皮肤微黑,相貌并不起眼,但难得的是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身葛布轻衫系着青色的丝绦,竟透着几分潇洒清雅意味。

此时夕阳西下,瞑色四合,正是袅袅炊烟直的归家时候,放牧归来的牛儿哞哞,羊儿咩咩,蹄角纷飞,扬土飞尘。

少年依着巷道,顺着牛羊的方向前行,在少年的心中,可不认为这些批毛戴角的大牲畜仅仅是供来吃肉祭祀的,它们都应该有些灵性吧,如此匆忙归家,可不正和自己现在的心态一样。

这位少年姓彭名无害,其实当时九州中人大多无姓,这少年祖居彭国,祖辈自然以国为姓,那彭国来历也非同小可,在还有神人居留的大夏朝,就已经立国一方。算起来,这少年竟也是王族血脉,尊贵的很了。

只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现在彭无害只是平头百姓一个,本来是和平民孩子一样,每日砍柴,闲来打鱼掏鸟。若家中有铺子,则要做工补贴家用,无论是做农具,还是做骡马的套具,抑或车辕车轮,都需要打小练出手艺。

若不喜这平日的辛勤劳作,而是心存富贵之念,渴望做大事业,则要自己精炼体质,年满十五就要由父母打点礼物,厚赂那上庸城东南的冶炼坊匠作管事,为孩子求个王族的营生,将来也好讨亲作媒,说上一房好婆娘。

但这无害的爹彭不悔是个死脑筋,根本就不理无害他娘在耳边的唠叨。在无害稍微识字的时候,就教他写写画画,并念念叨叨,什么阴阳,什么经脉。有时候无害他娘过去一瞧,看到的竟是一些男女小人,为什么能看出男女?因为上面的雄具和女子的凹凸之处都栩栩如生,历历可见。

无害他娘要问个明白,他爹急匆匆在沙土上将画得东西抹去,还申斥他婆娘,妇人少见多怪,成不得大事。另外叮嘱无害他娘,绝对不要出去乱嚼舌头,以免误了无害前程。

妇人家终究是势利,心底存了个争强好胜观念,再说无害他爹别看好吃懒做,但是善于给妇人保胎拿方抓药,有那富贵人家给的酬金优厚,所以这日子过得也可以。另外自家的男人又做得一手好菜,平时不但穿衣着靴整洁齐整,就连自己嫁过来之后,也不必像在娘家时要下田劳作。日子变得轻闲,这皮肤面相也比姐妹们白润了许多,所以无害他娘平日也十分要紧自己的男人。

现在听无害他爹说到平日里神神道道的讲述的那些玩艺,事关无害前程,自然也是禁住嘴巴,牢记心头,并且心里还存了几分将来我儿出人头地的念头。自然不肯东家长西家短把这爷俩的事讲给旁人听。

彭无害一晃就长到十五岁,由于常被爹爹拘管在家,平日也无要好玩伴,更别说出去做工赚钱。连邻居家姜大娘的小儿子,比无害大上三岁的青牛都在炼坊里成了大匠的关门弟子,每个月回家时,都能带回一角玉钱和肥厚的腊肉。

姜大娘也是热心良善之人,每次都要将肉分给无害家一截,无害自是吃得香甜,但无害他爹却要大摇其头,说此乃羬羊之肉,其脂能为妇人祛除褶皱,常葆青春,每次都要让无害的娘将其肉再熬炼一番,炼出油来再将珍藏的乌韭草碾成细末混入,然后让无害的娘擦脸,无害的娘年近四旬望之却如二十七八,不但邻居啧啧称奇,连送肉给她的姜大娘也照法熬炼,终是年轻了几岁。

但无害他娘不敢将自家男人当作宝贝藏的乌韭草偷出来赠予姜大娘,所以姜大娘的脸皮远远不能如无害他娘那般年轻。终是姜大娘天性实诚,自以为自己年岁大过邻家小娘子许多,也就见怪不怪了。

话说这一日无害被他爹爹派出去采买食材,说家中即将有贵客登门,按照辈分,无害可称作大叔。无害的爹素来悭吝,说是这上庸城里也没有入得口的酒食,只给了几枚小钱让无害打一壶城西老杜头的杜康酒回来即可。

这老杜头自称是杜康之后,也是帝王后裔,无害他爹说这等尊贵血脉的后裔方能出真酿,其他糟糠之酒喝起来实在是酸劣不堪,也有损他的彭祖后人的名头。

无害自是不懂酿酒和名头的关系有多大,买了酒后,自己想着宴请贵客尚缺美食,知道自己爹爹脾性,想那园子长的葵菜自是不会拿来待客,自己的娘亲平日唯唯诺诺在这饮宴大事上自是不敢自作主张,还须自己张罗点菜肴才是。

于是无害从西城绕了一圈,在城外溪边草地又挖了些菇类,他听过爹爹常说这菇类实在是凡间异种,不但滋味鲜美而且也有补益作用,仙人虽不屑食之,但在俗人确是一大口福。

 
 
第3章 魂灵出窍 遗珠长老
 
 
 
 
 

无害伴着归圈的牛羊,回到家中。厅中已经坐了一位客人。这自然就是爹爹说的大叔了。

此人虽是叔叔,但面相比无害的爹爹还要老,满面的皱纹,看起来如蚯蚓爬满脸。此人身材极矮,而且手臂奇异的长,看起来好像山中的猿猴一般。头上一个揪起的发髻,别着一根绿油油的簪子,这种发式倒是让无害从来没有见到过,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见过礼后,此人笑眯眯地打量无害,转首对无害的爹爹说道:“不悔道兄当初放弃大业,甘心入俗世过这红尘日子,兄弟我当初还一意阻拦,意甚不解。现在看无害贤侄如璞金美玉,观其举止沉稳,灵性活泼,真是好一个我彭国好男儿,此子必将为我族大业建立奇勋!”

无害的爹爹闻言也是欢喜,捻着颌下三缕长须,故作淡然的道:“为兄我承蒙众长老恩养教诲,本应该肝脑涂地为大业而奔波,奈何资质愚钝,只在口腹之欲上尚可算技艺有成,那兵战之法和导引之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所成就,那书中也载明须具灵根者方可进入其门,而这灵根诸位师兄师弟也都试演过,为兄依然如朽木顽石,毫无感应。自知当初再耗费时日下去,也是镜花水月一场,不如及早入世享受这红尘,并寄望能诞下含蕴圣祖之血脉者,再续仙缘。现在有这一点骨血可以报效大业,终于不枉费我入这俗世一场。”语调至此,竟有几分悲郁难伸之色。

吃饭时,彭不悔再次显露了在烹调上的匠心独具,主菜只是在巷子里张屠户家买的一只羊腿烧烤,不过这生火的木头带有清香,无害知道这一定是爹爹早已备下的,他是不会随随便便拿枯枝干材来烧菜的。

这羊腿上的肉不但油汪汪香气四溅,还有彭不悔在对门陶匠处定制的黑色陶碗摆在每个人面前,不但大小一般整齐,而且碗壁还刻有精美的花纹,看起来雅致得很。最妙的是,是碗内盛着不知何物捣成的酱汁,上面还撒着芫荽的叶子,将削成薄厚匀称的羊肉在里面一蘸,咬起来香嫩油脆,无害吃得十分可口。

客人叫彭不忧,这大叔虽然面相奇老,但性格风趣,席间谈吐诙谐,话题遍布其游历奇山异水的经历,无害听来十分的惊奇,内心被外面有趣的世界吸引。 

趁着谈兴,在不忧大叔的撺掇下,无害也被父母准许饮了一杯杜康,这酒自然也被无害的爹爹加入了秘料,闻起来醇香盈鼻,喝起来绵软甘甜。不忧大叔兴致高涨之至,摇头晃脑吟唱:“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吟唱时,不忧大叔眯缝醉眼,神态招摇,彭无害张着大大的眼睛,正看得十分入神,岂料那大叔突然睁眼,目射奇光瞪着无害。登时,彭无害只觉得浑身如被凉水浇过,肌肤簌簌一阵战栗,更觉得心儿怦怦加快跳动,内里血气一阵翻腾,难过之极。

奇怪的是,自己明明还在饭桌上,父母就坐在自己身旁,但无害觉得自己混混噩噩,好像魂灵飘散,眼中还可看到父母和大叔说话谈笑,但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无害第一个念头是着急哭喊,但又觉得自己突然叫嚷是很不妥当的,给父母会带来难堪,更重要的是,除了刚开始的难受,现在无害觉得很轻巧舒适,好像脱却了千斤重担一般。他害怕自己一叫,这种难得的感觉立刻消失,所以他静静的不说话,仔细体会自己现在的轻松。

没想到,随着他集中精神,耳边逐渐传来尖利的啸声,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尖锐刺耳,突然“卜”的一声,这啸声消失了,入耳的是爹爹的声音:“如此无害就交给你了,希望不忧兄弟能严加教导,让此儿为大业出力,好为圣祖一脉重享先祖的荣光。”

彭无害听了爹爹的话自然十分惊奇,难道爹爹要让大叔带自己走么,从此离开爹爹妈妈自己该怎么办呢,大叔刚才讲过的许多奇趣故事都是真的么,自己跟大叔走是否就能亲自看到这些神奇的事物?

在无害一肚子的疑问和无害娘哭哭啼啼的不舍声中,这位彭祖后裔,十五岁的少年跟随长辈离开了家,踏上了改变神仙和凡人世界的漫长路途。

离开上庸城,大叔带着无害径自奔东而行,路上车来攘往,十分的热闹,无害自是看得津津有味,不觉将那离家的愁绪淡了几分。

这庸国地界,方圆辽阔,处在江水和汉水之间,本来就是群蛮杂居地带,民风十分剽悍,尚有没开化的蛮人部落在境内迁徙。当时制度,没有居住在国都和城镇中的乡民,被称作野人,他们没有资格从军,做官,只靠出卖自己劳力,或者出售粮食及采摘的山林珍果猎来的野味等换取盐巴,铜料,葛布等。野人私自贩盐和冶炼是犯法的,驻扎在城镇中的庸军卫会毫不留情的将触犯法令的野人处以极刑。

在经过的几个较大城镇时,彭不忧都带着无害找到位于城镇中心热闹处的“遗珠堂”落脚,这堂内专门收购山野之民开采来的玉石,在湖泽之内捕捉到的奇珠,在荒莽群山中猎取的异兽皮毛。甚至一些奇花异草,宝贵药材也高价收购,生意倒是忙得很。

经营“遗珠堂”的主事人肯出厚金换得庸国权臣贵戚欢心,且将收到的部分奇珍进献给庸伯,其中几件珍宝很令庸伯爱惜把玩,并成为随身之物。所以这“遗珠堂”的买卖,也就兴隆了下来,除了庸国,在这百濮之地其他几个国家,如褒,夔的国境都,都开有分号。

这日两人来到汉水边上一座大镇,其实这是大庸统辖的一个方国,名叫毂国,虽然听从大庸号令,但国君也是伯爵,在大周镐京宴饮时是可以排到天子左首前排的,故这国君对大庸国君内心能有几分尊敬,就不好说了,不过由于封国弱小,无力与庸伯对抗,也就心灰意懒,只重寻欢作乐,醇酒美人,故这毂都王城,端得是热闹非凡。不但酒肆客栈到处林立,而且还有那青楼馆舍居于通衢之旁。

这些门口搔首弄姿的女子,口吐莺声燕语,听起来十分悦耳。不过彭无害发现,这些女人的肌肤松弛粗劣,远远没有娘亲的皮肤润泽,心理不禁起了几分厌烦之感。无害这番表现让不忧大叔暗自点头。

时已是晌午,两人肚中饥饿,对街上热闹场所毫不留连,直奔“遗珠堂”在当地的分号而去。

到得堂内,管事的嬴老掌柜亲自接待,待二人净面洗手之后,即安排摆上饭菜。

须臾两人食毕,嬴老掌柜又将二人请进静室,使人端上茶来,这让无害暗自心动,原来当时的庸国国人,尚未知晓饮茶之道,就连派驻在庸都的大周贵使,平日养尊处优,讲究京城贵人的优雅闲适,尚且不知饮茶静心之乐,更遑论当时遍处各地的山野之民了。

彭无害自小就在家中,被老爹喋喋不休灌输饮茶养生之道,老爹描绘的涤荡俗思,飘然若仙的神情妙致,现在想来仍历历在目。所以无害对饮茶并不陌生,只是一路匆匆行来,在前几处堂口并未享受到这样待客之道,只不知这家老掌柜为何如此殷勤?

待彭不忧啜饮再三后,嬴老掌柜鼓掌轻笑:“彭堂主巡查半载有余,此时回到本分号,虽然不免风尘仆仆,但脸上带有喜色,看来是有大收获。小老儿在此预祝堂主大功遂成,明耀会内诸长老之首。小老儿脸上也觉得光鲜有荣啊。”

彭不忧淡然一笑,老橘皮似的脸上也放出光来,目光睃了一眼彭无害,看到他正端起茶盏凝眉品尝这稍微有些凝涩的茶水,不觉莞尔,方转首看向嬴老掌柜,问道:“可是那人有消息了?”

嬴老掌柜应到:“前次堂主临行前叮嘱,这人若再现身铺中,可将其留下,若其所出物品果是奇珍,则所拜托之事大可商榷。堂主离开不久,那人果真再次携带重宝来到,其中溪狗皮和熏草,已遵照堂主指示,递送到指定分号派有用处。想必堂主已经验证过奇珍了。其余宝物,遵照堂主吩咐,已向会内诸长老告知,不老长老亲自赶来护运,此事已经了却。”

嬴老掌柜续道:“堂主离开不足三月,即传来讯息,那人所托之事已经办妥,小老儿深以为能,故按堂主所嘱给对方传话,令其务必遵守前诺。”

他道:“吾号虽必欲得之而后快,但堂主称此事干系重大,故小老儿一意以静待动,以俾完全。果如堂主之所料,对方足足又待两月有余方才回复:将于汉水源头嶓冢山下古庙相会,时间正是半个月后的初十,那人称必须午夜方能成事。”

 
 
第4章 神秘黑棍 护身宝袋
 
 
 
 
 

彭不忧眯着眼睛听完,久久无语,室内一片寂静。许久,彭不忧老若柑橘的脸上皱纹骤然松弛下来,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他睁开眼,那双眼沉沉地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无害,去把包裹里的棍子取来”,彭不忧平稳的吩咐。彭无害应声站起,走向前厅,不一会,他拿着根黑黝黝的棍子走了进来。赢老掌柜睁眼瞧去,眼睛一花,这根棍子流光闪耀下,又凝聚了最深最黑的夜色一般,室内的光线都暗了下去。彭不忧将棍子接过去,双手摩挲着棍身,目光透出难言的滋味,好像是相伴多年的老友在和自己喁喁低语。

良久,彭不忧放下棍子,声音依然沉稳,没有一丝异样的对嬴老掌柜命令到:“我走之后,你要带领堂中骨干立即撤回会内,这边的生意暂时放弃。但这几天一切需保持原样,你可记住了。”

嬴老掌柜轻轻点首,拍掌轻呼:“小老儿这些年享得福也够多的了,还真不怕狗贼什么畜牲来。只是这生意是堂主十数年心血拼下来的,倒是可惜毁于贼手。”

彭不忧对这老掌柜有足够信心,这十余年来,自己开创百濮数十家“遗珠堂”,其间辛苦曲折外人不知,但这老掌柜是幼小即跟随自己的玩伴,本来年龄相仿,但自己练错功法,导致面相衰老,看起来反而比这老掌柜还要年老。自己刚才虽然是一番叮嘱话语,老掌柜心中定会存有暂避一时,卷土重来的念头。但彭不忧深知,这次苗头不对,百濮大地恐将血战又起,“遗珠堂”背后的长老会,能否避过此劫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彭氏叔侄就启程前往约定之地。

由于订立密会地点是在汉水源头,彭不忧决定雇条客船,逆水上行,这样只需十天左右即可弃船上岸,再前行数百里就是嶓冢山,这样最是节省脚程。

在毂城东门外的码头,叔侄俩人看中了一条蓬船,船主是个老实巴交的黑瘦汉子,彭不忧付给船家两把玉钱,这汉子千恩万谢,欢天喜地去岸上置办这几日的食材和一些应用之物。

等其将酒肉和菽饼带回船上,三人吃喝毕,船家就解缆摇橹,蓬船打着个旋,欸欸乃乃的摇桨声里,向西溯江而行。

时已是八月初,江水充盈,浩浩汤汤,两岸青山如碧,畴野连绵,正是五谷丰登的收获时节,田地里劳动的山野之民时常放歌唱和,歌声悠扬飘满江上,第一次坐船满是新鲜的彭无害倚在船首,小小心灵也似进入这玄妙之境,久久一动不动沉浸其中。

这日傍晚,蓬船宿在岸边一绝壁下面,当时明月初升,江水炯炯,几可照人。船家不但驾船得力,而且有一手好钓术,船停后即钓上几尾江鱼,烧起鱼汤就着菽饼来吃鲜美可口。

食毕洗漱毕,船家自去歇息,不久鼾声渐起。彭无害小孩心性,面对清辉,感觉混体清凉,难言的感悟涌上心头,自不肯舍得闭眼。看得江中清亮亮的月亮久了,偶然一转首,禁不住咦得一声。

彭不忧仍是靠在船篷入口一侧打坐,这时明亮的月光照耀他的脸上,那如枯纹树结一般的皱纹竟然消失了,出现在彭无害面前的是一张嫩如婴儿的脸,只是眉目之间依稀可见不忧叔的模样。

无害心中惊讶不已,想到爹爹曾拜托不忧大叔指点自己练习仙道,莫非这返老还童的功法就是神仙法术不成?

正当彭无害目光炯炯盯着不忧叔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啸声,这声音不但刺耳之极,也令无害胸腹翻腾,好似再演魂灵飘飘欲飞的那股难言的感觉。

无害的眼眸逐渐沉重,浓重的睡意一波波袭来,他终于坚持不住,头一歪倒在船篷里。迷蒙中好像听到不忧叔对自己说些什么,自己还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等彭无害自己醒过来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根黑黝黝的棍子,更奇异的是,虽然没有了手脚耳鼻舌身意,但他却能“看到”,“听到”,“感受”到周边的一切。

“无害,你害怕么?”彭不忧目光炯炯地盯着彭无害问到。

彭无害难过的想哭,但这时候那股奇异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再次涌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空中飞翔一般,明明没有脑,但觉得神清气爽,明明没有身体,但却清晰感知周围的虫飞草动。

“大叔,我有点害怕,我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无害颤声答到。

“无害,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我们要去做件大事。你害怕么?”彭不忧继续问道。

彭无害沉思了半响,如果他现在还有头的话,一定是抬头看着彭不忧的。“我自己的身体在哪,如果办成了这件大事,是否可以再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彭无害小声问到。

“哈哈哈哈哈哈”,彭不忧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开心快乐的事,仰首大笑不止,直到眼角的皱纹处也溢出泪花。他的脸又是平日那副核桃纹深的老脸了。

彭不忧将手中的黑棒高高举起,凝视着棒身,说:“小小年纪,不惧生死并不奇怪,但是能在自己遭逢大变后,犹能头脑冷静,一语中的,这份深沉与睿智,非心性沉稳有大智慧者不能达到。”无害你父可谓有后,我彭国何幸,能有如此麒麟子,此番必然大业有成。“

这时候叔侄二人已然是在岸边,据彭不忧说,此地已经离会面地点不远,他们叔侄二人登岸后,那船家又得了几个赏钱,已经驾船顺流而下了。

原来彭不忧此次到无害家里并非是单纯探视无害爹爹。事情还要从毂城“遗珠堂”接待过的一位奇怪的山客说起。

大约半年前,也就是在彭不忧开始最新的一次巡查生意后不久,那山客就在一天上午走进了“遗珠堂”,此人身材肥壮,长相粗野,但一双眼睛神色却很凌厉。他将自己带来的包裹打开后,亲自考验赢老掌柜是否认得包内宝贝。

赢老掌柜自少就在彭不忧身边跟其搜罗奇珍,很多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珍禽怪兽都曾经见识过,所以毫不犹豫叫出溪狗皮,熏草等一些奇珍名字,这让对方嚣张的气息收敛了许多。

接着对方提出条件,如果“遗珠堂”能把庸国国都之城珍藏的百蛮永镇鼎的内外花饰和铭文弄到手交给他,则不但这些奇珍均归属“遗珠堂”,另外还可以付给“遗珠堂”一大笔可观的报酬。

当时已经在外的彭不忧获得赢老掌柜消息后,立即让人把几样奇珍送到他的落脚地,验过真伪后答应下来,只是额外要求,来交易的粗豪汉子应该身怀化形玄功,这种功法也要作为酬劳。因为赢老掌柜在密信里说,有八成的把握这粗豪地汉子,是身怀玄功的兽蛮人。

随后,彭不忧即动身找到无害的爹爹,彭不悔也是当年家族中青年俊彦之一。因为他在脱离家族进入俗世时曾经给不忧等人留言,自己将在上庸城西居住。彭不忧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他。

得知彭不悔邻居姜大娘的儿子是庸伯炼坊里的大匠弟子,能接触到一些隐秘的冶炼秘术,这令彭不忧大喜过望。于是,他连续几次施密法,操纵姜青牛将自己元神附寄的黑棒当作珍玩,随身携带。这样几次出入炼坊,彭不忧轻松就得到了百蛮永镇鼎的一些详情,甚至自己还绘制出了一些图样出来。

事情办得很顺利,但彭不忧却对那神秘客人的身份产生了极大怀疑。他怀疑对方是楚国的熊族探子,他们无孔不入,擅长放长线钓大鱼,自己在百濮之地多方打点委曲求全,为的就是避开鼻子灵敏,扩张成性,早就把百濮当做楚国后院的这些熊族探子。于是,才有了这次嶓冢山古庙之约,彭不忧想到对方肯定也会对自己杀人灭口,不如将计就计,在这些早已成为死敌的楚国臭熊特工内,埋下自己一枚棋子。

彭无害正是他选定的棋子,因为彭不忧要施展寄魂秘法,非有一种宝物护住被施法者身体方可进行。否则魂去尸解,这秘法谁还敢用?用来何益?

能护住离魂而去身体的宝物叫做鯥袋,鯥本是水中异兽,其形如牛,冬死而夏生,故它的皮制成袋装裹身骸,虽不能起死回生,但足可保证游魂归来身体生机不绝。

这样的宝贝无害的爹爹才有,总能巧发心思的他将如此法宝当成被子,自谓盖起来冬暖夏凉,滋阴补阳。彭不忧知道此物如此使用,哭笑不得叹息不已。

 
 
第5章 可叹羽化 多难彭族
 
 
 
 
 

彭不忧已初窥修真门径,当时百仙凋零,掌握玄天秘术的阐教众仙又悭吝法门,绝不外泄,飞升玄天后人界罕有其功法流传。

至于彭不忧所本道法,乃是其先祖族人在国灭后迁徙流转,偶过崆峒山所得。那玉简上载明此为灵宝大仙未得道前之法。

彭族一脉自从国破后,一路凄惶逃亡九州大地,族中有见识的长老耆宿痛定思痛检讨,吾族自圣祖以降,族人多耽以休闲养生之术,对那斗战争锋之法不屑一顾,久而久之族人因循守旧,嘻游浪漫,终致实力大降,导致国破族亡!

这崆峒遗简,虽然只是炼魂小法,但既然传自昆仑仙人,当然也非同小可。还需拣选族中有智之士,精心习练,留备后用。

话虽如此,但玉简中所载内容不但玄奥难解,就连炼制一些防身功敌的法器原料,也早已在人界湮灭已久。所以这仙人遗简,渐渐在族中也如鸡肋一般,慢慢不复再有人问询专研。

由于彭族长老如此苦心孤诣,想方设法增长彭族实力,所以灭亡于商朝一代雄主武丁之手的彭国后裔,竟然在百濮之地逐渐死灰复燃,重新积聚力量。到大周武王挥军伐商,彭族长老会审时度势,率领全族精壮加入大周军中,成为牧野八师之一。

功成名就后,彭国也就有了正式的封号,算是在大周有了一席之地。不过距那以前威慑东夷,率为诸侯之长的威风时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也就是因为此等落差,族中逐渐又有人心怀异志,做起了王霸天下,恢复圣祖荣光的美梦。而族中俊彦子弟,也惑于长生之道荒茫飘渺,殊非易求,还不如争取功名富贵,在人世间逍遥,胜似神仙,竟然也风呼景从。

彭不忧几十年来奔波劳苦,终于创下“遗珠堂”这点基业,不但为族中赚取了大量财物,也成为探听百濮乃至大周朝野动向的耳目。

忙于枢机要事之余,彭不忧最喜钻研的还是族中传下来的那个灵宝大仙的玉简。他乃天性坚忍有智之人,既无名师教授,也无同好所启发,摸索探究那仙简已久,终于渐渐明白,这炼魂大法虽然出自昆仑上仙,但成法之早绝对在灵宝大仙得道之前。

所谓人死魂泯,转入轮回,若真能元神出窍,则如圣祖一般,遨游天地之间,做那古神王者的贤臣,享寿八百。然则族里秘传,所谓圣祖寿八百,内里大有曲折,大概每一甲子,必然蜕壳假死一次。

虽然族中对此多加溢美,称为羽化,并且有意宣扬,慑服东夷,但圣祖自己则密留严嘱,此等法术实在是逆天乱德,有道之士绝不可学,诸位族人还应清心寡欲,修那造福人族之事,方可传国久长。

圣祖语焉不详,族人也是莫名不得其解,这羽化之术终止于圣祖寿尽,再无一字流传。而族人也多以为仙缘难现,圣祖陨落而国势日衰,为此嗟叹不已。

彭不忧自得了这本灵宝玉简寄魂之秘后,终年苦思,憬悟此等法术实在不能登大雅之堂,只是修道之人得窥大道之前,锻炼后天魂魄,以滋养神念,促其强盛的一种辅修之法。

按照仙人所述,施展此等寄魂大法,需要先天青木做材,并在阴冥之地滋养万年方可使用。施法之人需迫出元神,进入那寄魂之物上,由外人携带活动,此时元神自为耳目,可观那身外山川草木,甚至可遨游九天之上,下到五洋之渊,而神智怡然无损。

那自身肉体直如肉尸一般,若弃之野外,则不免成了野兽膏吻之物,若置于静室之内,超过三日,则化为干尸。终须一有极大妙用之物将肉尸包裹,方可保留长久,待其元神回归,才可重新运转流畅。

这一极大妙用之物,灵宝仙人曾取异兽之皮做了几副,叫做“青尸囊”,这令不忧想起自己同族兄弟彭不悔祖传下来的一张兽皮作成的大皮囊,本来其祖谆谆告诫,此乃要紧之物,须妥善保存,岂料不悔天性不拘形迹,觉得此物冬暖夏凉,若裸体入内酣睡,直有飘飘欲仙之感,竟自己当作睡袋,呼之曰:“臭皮囊”。

当时年少作为顽笑,大家浑不在意。直到彭不忧看到玉简中所载,登时想起这少时的轶事,心里不由一动,此等珍秘之物,莫非本族中早有流传? 

彭不忧想到族中关于圣祖的每甲子即羽化的奇闻,思路豁然开朗,他揣测断定:圣祖当年正是依靠这尸囊保存肉身,再以那传闻中的寄魂之术操控一切,耗费极大功夫,方可以重获寿命。

那么,最关键的一环是,为什么每一次“羽化”,圣祖的寿命就可延长一甲子,一甲子乃为人界凡人寿命之上限,突破此数者虽然多矣,但终是筋骨衰朽,老迈龙钟者多。然则族中故老相传,圣祖每次“羽化”后,则筋骨强壮,上阵厮杀犹处壮年。

圣祖还乐享于醇酒美人,达旦欢饮,并广纳姬妾,东夷诸族美女长年累月进贡,圣祖从未拒绝,并有房中术流传族内。可见这羽化后的肉体实在是强壮的很,否则必然经不起此等旦旦而伐。

所以彭不忧断定,除了这寄魂之法外,圣祖当另有秘术,可令肉体重新强壮,但暂时还无太多线索可供追询,此事只好暂且作罢。

正当此事渐渐淡化,彭不忧将精力倾注在“遗珠堂”筑基铺展之上时,和彭国同时灭国的豕韦国人,也同样是彭族一脉,有人自南蛮瘴寮之地辗转找到“遗珠堂”。

彭不忧听其自诉来意,方知现在这支国破后南迁最远族人处境并不好过,本来他们在那瘴寮之地,披荆斩棘,与野兽搏杀,与凶蛟作战,终于在那山间盆地,大湖沼泽旁开辟出良田村落,也开始享受那富足安逸的日子。

但自数十年前,有自称“撕拉肤”开垦团的野蛮武士,频频骚扰其境,并对孤僻的村落进行烧杀掠夺,直视那彭族后裔如猪羊一般,族人遭受极大荼毒。

这豕韦国,其实是圣祖时代征战东夷时封赏有功之臣后人所建,国人生性桀骜自负勇武,终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当年坐视同出一族的大彭国遭围,终至被商王武丁各个击破。

这支族人分为两支逃亡,一支去投靠和圣祖有姻亲的鬼方部落,历尽苦难摆脱追杀待到目的地,不禁伏地大哭,原来那鬼方部落早已被剪除的干干净净。

另一支一直向南逃亡,直入南荒深处,方停息安顿下来。落难之人常怀故国之思,因改做韦姓。

无奈祸不单行,在南荒已安稳数百年的族人遭遇外来侵略屠戮,韦姓全族会议,族中长老议定派出精壮族人,寻找其他彭族后人,以求奥援。这就是找到“遗珠堂”的韦姓汉子由来。

这汉子说到最后,涕泣成声,并自包袱处掏出一物,彭不忧见此,不禁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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